不可諱言除了北歐的社會主義和中國的偽共產主義外,目前資本主義已經席捲全球。全球公民的消費習慣,早已經從購買自己需要的東西變成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更有甚者出現了消費者困境,人們明知該慢放腳步停止購物,卻怎麼也不能停下來。綠化消費嘗試想要減輕過度消費行為對地球環境造成的傷害,但不管怎麼做也跟不上消費增長(和與之相伴的汙染)的速度。機智購物生活提出新觀點,為何不轉念實踐減少消費?本書的內容就是在進行一種文字版的思想實驗。而新型冠狀病毒的出現,就像在替本書進行實證實驗,疫情間確實讓全球的消費支出下降25%,同時間碳汙染量也同步下降四分之一。
如果消費瞬間減少25%,時尚產業尤其是快時尚將會受到重創而分崩離析。雖然人類對自身財物的迷戀其來有自,甚至可追朔到四千年前的瑪雅文化,但消費者文化視人們為經濟活動中的消費者,其歷史比我們想像的短暫。約略發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那時富裕國家的家庭支出才開始顯著大幅度上升。即便在典型的經濟低迷時期,大家也不是少買東西,而是改買更便宜的東西,所以停止消費是相當顛覆的想法。金融海嘯期間,美國家庭消費支出也僅下降3.5%,所以完全停止消費行為,將會產生前所未見的經濟海嘯。而停止購物後造成的混亂和經濟損失,最終會落在較貧窮的國家公民上。
要定義現今的消費規模是否合理的一種方法是檢視我們的消費是否超出了地球的承受能力。全球生態足跡網路是個非營利組織,它將地球以公頃劃分,再分配給每一位地球公民,結果得出每人將得到1.6公頃的全球公頃。以今日的消費水準,地球上每人平均消耗2.7全球公頃,如果要像美國人一樣消費,則高達8公頃!(我們需要5顆地球)如同大家所猜想,全球各國的消費行為相當不平等,如阿富汗人會消費0.8公頃、中國人則消費3.2公頃,而厄瓜多人恰好消費1.6公頃。換言之如果每個地球公民的消費水準都和厄瓜多人一樣,那麼地球的自然資源恰好能滿足大家的需要。厄瓜多人的生活方法大致和二十世紀的消費水準相似,約略落在1970年。那是個上館子用餐很少見、人們會繼承兄姐的舊衣、暑假選擇在住家附近渡假、商業節奏很緩慢的時代。對照在2024年,社會對一個普通經濟公民的消費量的預許,在食衣住行上,標準都不斷地在提高。
曾經人們的生活不僅有工作與消費,猶太人的安息日是停止創造的日子,當天也禁止任何商業行為,是早期社會對商業生活忙碌不休的抵制行動。這個源起於一千七百年前的傳統,至今演變成我們熟知的例假日(星期日),卻失去它原本的反消費精神。時間飢荒是描述現代人永無止盡的忙碌感,努力地填滿自己的每段空閒時間。在智慧手機普及的年代,人們則是用數不清的短影音、手遊與社交平台,塞滿我們原本可以悠閒度日的時光。
停止消費對地球環境的助益不言而喻,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初期,全球碳足跡的下降幅度略等同於商業行為減少的比例。被稱作世界工廠的三座城市,越南河內、中國廣州和成都,因為停工停產讓全市擺脫微粒汙染,市民又見到久違的晴空與藍天。綠色科技確實能減緩經濟發展所造成的碳排放,但真正有能效減少碳汙染的作法是減少消費。然而經濟成長率是如此至關重要,甚至決定誰能贏得民主選舉,所以不可能看到任何政府推行減少公民消費量的政策。
用經濟成長率(GDP)來衡量國家施政的良莠,是典型的消費者困境(消費者困境是指我們必須停下來,卻又無法停下來的情境),因為所有反對消費的論點和作法,最終都會導致終結經濟成長。然而經濟成長率不是用來評量國民福址的最佳指標,因為它未說明社會中財富分配的情況(就像:台灣平均月收入為四萬多元)。在此前提下追求每年不斷的成長,負作用就是國家內部的不平等持續惡化,激化更多階級間的衝突與對立。2019年起紐西蘭嘗試拋棄GDP作為衡量經濟成功的主要指標,改用更能呈現公民福址的真實發展指標(GPI)指標。
炫耀性消費或稱競爭性消費、地位消費甚至是招嫉消費,是利用消費行為產生引人注目的效果,以為人所不能為的方法,獲取自尊心與滿足感。炫耀性消費是助長消費文化成長的潛在因素,也讓許多人在經濟層面上產生地位壓力。人們對財富指標相當敏感,演變成會利用消費來標記自己在經濟社群中的啄食位置。消費主義使人們不快樂的最顯著的原因就是地位消費,許多3C商品(例如智慧性手機)和快時尚的衣著,在消費主義的浪潮中,製造出來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在不久後丟棄它。在物質主義為尊的世界裡,人們需要多消費一點,買更多東西才能覺得自己是成功的,也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扭轉病態的消費文化,可以從惜福愛物開始,選擇更耐用的產品,以修繕取代購買新東西。在政策層面上,政府應當要監督產業界,禁止推動計畫性報廢商品,並立法推行消費性商品須公開標示預估使用壽命,讓消費者有機會選擇優質商品。去消費不必然只有經濟袞退的壞結局,也可能帶來企業製造良好、耐用的優質商品來吸引消費者的新局面。耐久性商品也會驅動其它類型的經濟活動,像是維護、修繕、升級和租用。不一味追求成長與利潤的以諾式企業更能在減少消費的經濟迷低時期中發光發熱。以諾式企業傾向提供經濟學家所謂的內在價值,以實用、美麗、富有傳統和令愉悅的商品和服務。這些企業不專注於擴張規模,而是堅守商品和服務的品質與核心價值。
富有是種奇怪的狀態,即便是今日被視為低收入戶的公民,其實擁有的物質條件也比一世紀前的王公貴族還優渥。財富的多寡必須是在特定時間點中與他人比較後評估的結果,富有是一種相對而非絕對的形容詞。在文藝復興時期,社會上不鼓勵個人欲望的無止盡地放縱,因此富人們會關起門來低調地享受財富。但自從1980年代開始,越來越重視經濟成長的政治氛圍,將商人和企業家推上了英雄般的地位,自此讚揚高所得者與崇尚炫耀性消費就成為你我熟知的社會文化。
比起主張過著綠色生活的環保鬥士,或許過著簡單生活的節欲主義者更能幫助地球。反消費者對自身所做的消費行為,會努力思考以做出明智的選擇,較少受到廣告行銷與時尚風潮所影響,更不會採用消費(飲酒、旅遊)來做為挑避其它事物、壓力的手段。早期的清教徒因為厭倦歐洲大陸的腐敗與物質主義遠走到新大陸,百年後的子孫卻步入最初的物質主義陷阱。歷史上從不缺少呼籲減少消費的聲音,但人們的經濟行為,總是如鐘擺一般在過度消費和簡單生活兩者間來回。單純一本機智購物生活不可能改變全世界的經濟活動,但是如果讀者能從書中領悟到減少消費的好處,而嘗試在生活中實踐,那就是改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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