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哲學家的人生通識課：在處處受限的人生裡，活出自己的形狀

 

在閱讀和理解宗教、哲學書籍時，不能忽略那個時空背景下的脈絡；許多思想、概念的源起，往往都是由於當時、當地的風土民情所累積而成形。像是佛教特有的輪迴觀，便與古印度的種姓制度有關，讓許多人一出生就拿到一手爛牌，要給予他們活下去的動力，只能訴諸積累福報，以換得更美好的來世。

這本《奴隸哲學家的人生通識課》中所講述的斯多葛學派裡知名哲學家愛比克泰德，他的許多主張看似消極、出世，也可歸因於他是一位活在羅馬時期、身體有殘缺的奴隸；成為自由民後又以開設私塾維生。他的核心主題是教導大眾如何幸福地生活，而這個課題一向是哲學家的終極挑戰，愛比克泰德自然也提出完整的思想體系來回答。

初次接觸斯多葛學派，第一印象就是它和佛教、清教徒的精神相當貼近；雖然理由不同，但它們都主張禁欲主義。愛比克泰德認為，人們首先要區分我們能掌控的事物；對於財富、地位、名聲、名譽等外在事物，我們無法控制，也不該費心糾結，否則會因此煩心受苦，成為一個心靈不自由的人。對比時下許多突然爆紅的 YouTuber，雖然看似幸運地名利雙收，但許多人為了保持熱度與話題性，整天挖空心思汲汲營營，看著流量數字擔心害怕，罹患憂鬱症的人也不在少數。

更進一步的，愛比克泰德認為，人們不該抱有逃避生病、死亡和貧困的念頭，因為這些避之不及的事物同樣不在我們的掌控範圍內。別期望那些你無法掌握的事，如此在不幸遇到困境時，才不至於精神大受打擊而一蹶不振。這種主張對每件事做最壞打算的消極思想，某方面也類似基督徒常說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人際關係上，他說對他人有所期望的人是笨蛋，因為別人對你的態度與舉止，是你無法掌控的。在行為處事上，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與說法，就像俗話說的：「嘴是長在別人身上。」核心觀念仍是：只觀照自己能掌握的事物；如果期望那些你不能掌握的事，就不可能真正達成心靈自由。那麼，什麼才是我們能控制的事物？就是你個人所擁有的想法與念頭，包括你對事情的判斷、抱持的欲望、做事的意願，以及討厭而迴避的事物等。事情的發生本無好壞，一切取決於你對事情的評價。沒有人能真正侮辱你，真正侮辱你的，是你認為自己被侮辱了的想法，如同佛家所說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對於自己的過錯與缺失，雖然要有君子不貳過的精神，但也不必過度自責、憂愁難平；只要像看待他人之事般看待自己發生的事，就能讓情緒波動降到最低。如果我們能對他人的錯誤說出「別介意，不要放在心上」，又為何不能對自己說同樣的話呢？真正有教養的人，在遭遇事故或失敗時，不會責備他人，也不會責備自己，而是先將情緒放在一旁，接受純粹的事實，再思考如何處理。這樣的思維，也呼應聖嚴法師的教誨：「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人們常對特定對象懷有羨慕或嫉妒之心，認為他們透過奉承或只是投對胎而成功。愛比克泰德卻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不公平；人與人之間的往來都是行為與恩情的交換。即便有人藉由阿諛奉承獲得利益，那也是用做真正的自己的自由去交換來的。

人生就像一齣舞台劇，劇情與你我扮演的角色都是上天決定的；但即便只是配角，也應盡己所能好好演下去。主動排擠他人、爭取主角是不對的。我們不一定能成為理想中的角色；出生、父母、天賦這些都是命中注定。無視舞台背景而任意演出，只會被當成三流演員。認真完成自己能做、應該做的事，努力地活下去，才是真正活出自己。

或許有人會認為，在現今自由民主的時代，為何要學習一位古代、甚至曾當過奴隸的哲學家的話語？道理很簡單，就像人們常自嘲的社畜。人無法脫離群體而生活，當然會受到群體的制約，沒有人真正擁有絕對的自由。即使是富可敵國的大老闆，在特定時空環境下，也得向投資人鞠躬哈腰、求其青睞。因此，追求心靈上的自由，或許是你我活得更自在、輕鬆的某種竅門。推薦這本《奴隸哲學家的人生通識課》給大家。然而，若要真正身體力行，就得如禪宗故事中神秀所言：「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才能維持正念呀。